文化中国行丨2000多岁的它，“飞”进了寻常百姓家

新华社成都6月14日电 题：金沙遗址：太阳神鸟起飞的地方(dìfāng) 新华社记者(jìzhě)童芳、边思琪、杨进 尘封千载，金沙重辉；器以载道，四海(sìhǎi)同观。 当地时间6月9日，“太阳(tàiyáng)之光——古蜀(gǔshǔ)文明与世界”展览亮相美国纽约联合国总部，古蜀重器远渡重洋，向(xiàng)世界传递中华文明多元一体的密码，绽放文化自信的时代光芒。 回望三千年(nián)前，古蜀先民将信仰与敬畏熔铸于金箔玉器，谱写着文明的篇章。2001年，一铲惊醒沉睡的文明，象牙白、黄金辉(huī)、青铜(qīngtóng)绿破土而出，解开了三星堆的去向(qùxiàng)之谜，将成都的建城史向前推进近千年。 于此拾起古蜀文明的断章，泥土之下深藏未解的谜题，正(zhèng)静候(jìnghòu)探寻的叩击…… 在位于联合国总部的“太阳之光——古(gǔ)蜀文明(wénmíng)与世界”展览上，三星堆遗址与金沙(jīnshā)遗址出土的青铜神树、太阳神鸟金饰、黄金面具等文物及复制品正(zhèng)展现着神秘灿烂的古蜀文明。自2003年起，三星堆与金沙的珍贵文物便携手走出国门，在全球20余座城市巡回展出，让世界领略中华文明的魅力(mèilì)。 “三星堆遗址(yízhǐ)和金沙遗址是古蜀文明的‘双子星’，是两个前后(qiánhòu)相继的发展高峰。”四川大学教授霍巍说，三星堆遗址和金沙遗址共同勾勒(gōulè)出古蜀文明前后相继的辉煌图景。 其中尤为夺目的当属太阳神鸟金饰，这件不过掌心大小的古代艺术杰作，外层是首尾相衔(xiāngxián)的四只飞鸟振翅盘旋，内层十二道弧形(húxíng)光芒如日轮绽放。这件文物不仅构图精妙(jīngmiào)、动静相宜，更呼应了“金乌负日”的美丽传说，体现(tǐxiàn)中国人自古以来对光明的向往，也彰显自由(zìyóu)、美好、团结向上的寓意。 2023年(nián)成都大运会开幕式上，“太阳神(tàiyángshén)鸟”穿越(chuānyuè)三千载时光翩然而至、惊艳亮相。如今，金沙文化深度融入现代文明和城市(chéngshì)生活。地铁、机场(jīchǎng)、公交、立交桥，街边的灯杆(dēnggān)、脚下的井盖……“太阳神鸟”从金沙遗址起飞，化作浸润城市的温暖符号。自2009年以来，因太阳神鸟而打造的“金沙太阳节”，成为市民春节期间最喜爱的文化活动之一。 这样灿烂的文明瑰宝，源自一次偶然(ǒurán)发现(fāxiàn)。2001年2月8日，成都西郊金沙村的施工工地上，挖掘机的铲斗(chǎndòu)带出(dàichū)了白花花(báihuāhuā)的碎渣。金沙遗址发现亲历者、成都金沙遗址博物馆原馆长朱章义回忆，当他赶到现场时，散落的象牙碎片像雪花般覆盖泥土，金沙遗址就这样被意外地发现。 “现场抢救出象牙、石璧、石蛇、铜器(tóngqì)等……散土里的文物(wénwù)实在太多了(le)，一车(yīchē)车土被来回装运。”朱章义说，当时政府紧急叫停周边地产项目，考古队随即展开地毯式勘查。经过两个月的发掘清理，从泥土中筛出1400余件文物。 考古团队先后对100多个地点进行了(le)大规模的勘探和发掘，揭露面积近30万平方米，出土大量金器(jīnqì)、铜器、玉器、陶器等文物。 “金沙遗址是进入(jìnrù)新世纪我国第一个重大考古发现，当时在国内学术界(xuéshùjiè)立即引起了轰动。从已知(yǐzhī)遗迹遗物看，金沙极有可能是古蜀国商代晚期或西周时期某个都邑所在。对于研究古蜀文化的兴衰，破解三星堆之谜(zhīmí)有着划时代的重大意义。”金沙遗址发现亲历者、中国文物学会(xuéhuì)副会长王毅说。 一件件珍贵(zhēnguì)遗存，蕴藏古代文明的信息。 太阳神鸟金饰在一团小泥块中被偶然发现(fāxiàn)，外径12.5厘米、厚仅0.02厘米、含金量高达94.2%，4只神鸟环绕12道太阳芒纹旋转(xuánzhuǎn)，或许暗藏(àncáng)着四时十二月的历法智慧。 太阳(tàiyáng)神鸟金饰精美灵动，薄如蝉翼，展现了商周时期高超的黄金加工技艺。2005年，它从上千件文物(wénwù)中脱颖而出，被选为中国文化遗产(wénhuàyíchǎn)标志。朱章义说：“太阳神鸟以较好的徽识特征与文化意涵——太阳崇拜、和谐(héxié)包容、生生不息，从金沙遗址飞向了世界。” 在出土文物最多的(de)(de)祭祀区，现已出土5000余件金器、铜器、玉器、石器及大量的象牙和不计其数的陶器，这些惊人发现正引导我们走进真实的古蜀历史，李白诗中“不与秦塞通(qínsāitōng)人烟”的神秘之地变得(biàndé)触手可及。 今年(jīnnián)的国际博物馆日，金沙遗址博物馆不仅面向公众免费开放，还准备了“金沙非遗集市”“我在金沙当金匠(jīnjiàng)”等活动，线上观众(guānzhòng)则可以通过多语种直播云游金沙。 游客们漫步在遗址上方(shàngfāng)架设的廊桥上，近距离观摩(guānmó)象牙、玉器与金箔等珍贵文物的出土现场，不禁发出疑问：这些历经沧桑的历史遗存，究竟诉说着古蜀先民怎样(zěnyàng)的精神信仰与生活图景？ 金沙遗址的聚落轮廓逐渐浮现，历经了二十余年发掘(fājué)研究。目前已确认遗址面积接近(jiējìn)5平方公里，探明大型建筑基址、祭祀活动场所、一般居址、墓地等分区布局，展现(zhǎnxiàn)了完善明确的聚落规划。 祭祀(jìsì)区沿摸底河南岸分布约1.5万平方米，是古蜀人持续千年的精神圣地。他们在河岸(héàn)上祭祀后就地埋藏祭品，不同年代的祭品层层(céngcéng)叠压，经年累月形成了5米厚的堆积。“从早期的象牙、玉器，到鼎盛时期的金器、青铜器，再到末期的野猪獠牙，勾勒(gōulè)出金沙遗址从商代到西周时期的文明发展曲线。”朱章义说(shuō)。 这里是神权王权的仪式场域，也是先民耕耘(gēngyún)的烟火人间。在一般居址区(qū)发现了房址数十座、窑址100座、灰坑近2000个，大量陶器的出土(chūtǔ)印证了规模化的陶业体系，呈现了稻作、畜养、狩猎、制玉、冶铸、漆业、酿酒(niàngjiǔ)等丰富多彩的业态，再现了古蜀国的生活图景。 在墓葬(mùzàng)区发现3000余座墓葬，多为西北—东南朝向(cháoxiàng)的(de)土坑墓，这与金沙的房屋和祭祀遗迹的方向是一致的。朱章义(zhūzhāngyì)推测：“传说中蜀族的祖先生活在西北方向的高山中，或许这种朝向与金沙人的祖先崇拜有关。” 同为成都平原先秦考古的重要遗址，三星堆遗址和金沙遗址间(jiān)有着怎样的联系(liánxì)？ 在霍巍看来，金沙遗址的(de)发现证明，三星堆文化(wénhuà)在商代中晚期达到顶峰，大约商末至西周早期，古蜀国的中心从三星堆向南转移到今成都金沙一带，古蜀文明的血脉得以延续，并有(yǒu)了新的发展。 诸多物证见证(jiànzhèng)两者(liǎngzhě)传承关系，金沙陶器群与三星堆陶器群属同一文化谱系，两处遗址出土大量相同(xiāngtóng)或相似的青铜器、玉器和金器，装饰有鱼、鸟、太阳、眼睛等象征性符号。 金冠带是在回填土中抢救出的弧形金带，表面勾勒出鱼、鸟、箭组合纹饰，与三星堆(sānxīngduī)金杖图案高度相似。“此物是古蜀王权的象征，表明(biǎomíng)金沙(jīnshā)与三星堆一脉相承的紧密关系，成为解开三星堆去向(qùxiàng)之谜的实证之一。”王毅介绍。 中国社会科学院(zhōngguóshèhuìkēxuéyuàn)学部委员王巍认为，三星堆遗址和金沙遗址共同揭示了商周时期古蜀文明(wénmíng)的面貌，反映出中原王朝与成都平原的区域文明之间具有密切的关联，是实证中华文明多元一体格局(géjú)的重要资料。 “我们可以看出，三星堆、金沙遗址中既有颇具特色的信仰体系，同时也有从中原(zhōngyuán)王朝学到的冶金技术(jìshù)、青铜礼器、玉礼器，体现(tǐxiàn)了中华文明的统一性、包容性、连续性等特点。”王巍说。 苦苦寻觅的(de)蜀地文字能否被找到(zhǎodào)？古蜀文化晚期出现的图纹符号代表何种含义？制造金器的沙金产地在哪里？仍有太多谜题，等待考古(kǎogǔ)研究的解答…… 6月(yuè)20日，致敬音乐剧《金沙》20周年交响音乐剧场(jùchǎng)将在成都上演，当经典旋律再度回荡，古老文化遗产(wénhuàyíchǎn)与当代艺术碰撞出绚烂火花。 20年前，《金沙》问世，随后在全球(quánqiú)演出超2000场。作为音乐剧《金沙》的舞台总监，杨羚回忆道：“在2005年音乐剧首演时，团队就开创性(kāichuàngxìng)地(dì)将考古现场、乌木、太阳神鸟图腾等元素融入舞台叙事(xùshì)，让沉睡的文物在舞台上‘苏醒’。”谈及当年她仍难掩激动，“金沙文化不仅是一座蕴含千年文明密码的宝库，更(gèng)让我看到(kàndào)了传统文化创新表达的无限可能”。 此后，杨羚致力于编排博物馆版音乐剧《金沙》，在2009年(nián)将音乐剧《金沙》从剧场搬进了博物馆。对于未来金沙文化的创新表达，杨羚有着更(gèng)多期待：“我希望(xīwàng)能打破艺术形式的边界，与影视、动漫、游戏等领域(lǐngyù)展开跨界(kuàjiè)合作，以年轻人喜闻乐见的方式传播金沙文化。” 当地正将金沙文化深度融入现代文明与(yǔ)城市生活(shēnghuó)，走出了一条文化遗产保护与城市发展结合的创新之路。 金沙遗址破土而出之时，正值成都市启动旧城改造关键期，成都市毅然决定叫停20多个(duōgè)地产项目，在金沙遗址原址修建主题博物馆(bówùguǎn)。 2007年，金沙遗址博物馆(bówùguǎn)在遗址核心区建成，30万平方米的园区内，考古遗迹馆、文物陈列馆(chénlièguǎn)，成为人们近距离触摸古老文明的好去处。点缀园林的鹿苑、玉石路(lù)、乌木林等，与(yǔ)文化遗产共生，再现“呦(yōu)呦鹿鸣”的古蜀生态。而今，这座建在城区内的国家考古遗址公园、国家一级博物馆已成为最受市民和游客欢迎的博物馆之一。 “金沙遗址在城市建设中被发现，又回馈给这座现代都市无尽(wújìn)的文化滋养。”金沙遗址博物馆副馆长王方(wángfāng)说。 尽管太阳神鸟金饰作为“禁止(jìnzhǐ)出国（境）展览文物”被永久珍藏，但其文化意象却以彩灯展示、3D打印等(děng)创新形式跨越山海，先后亮相意大利、墨西哥、英国等国家，成为中华文明(zhōnghuáwénmíng)与世界文明对话(duìhuà)的使者。与此同时，金沙遗址博物馆也与埃及、意大利、墨西哥、叙利亚等国家和地区(dìqū)的同行深入开展文物交流对话。 “我们将古蜀文明置于世界文明视野(shìyě)，推出世界文明系列特展，推动古蜀文明与世界交流对话。”王方说(shuō)。 三千年时光(shíguāng)奔涌，从深埋地下的文明遗存到博物馆中的文化地标，从融于城市肌理到闪耀世界舞台，金沙遗址(yízhǐ)以器物载道(dào)、以符号传神，让世界读懂中华文明“和而不同”的包容与“生生不息”的韧性。 三千年前，古蜀人在这里仰望星空(xīngkōng)(xīngkōng)，用最珍贵的祭品沟通天地；如今，同一片星空下，文明的对话从未停息。太阳神鸟正载着厚土下(tǔxià)的文明，飞向更辽阔的天地。（完）